明文8篇

归有光，字熙甫，号震川，昆山人。明代散文家。六十岁才中进士，与唐顺之、王慎中、茅坤等同被称为“唐宋派”。

277.寒花葬志  归有光

婢，魏孺rú人媵yìng也。嘉靖丁酉yǒu五月四日死。葬虚丘。事我而不卒，命也夫！婢初媵yìng时，年十岁，垂双鬟huán，曳yè深绿布裳。一日天寒，爇ruò火煮荸bí荠qí熟，婢削之盈瓯ōu，予入自外，取食之，婢持去不与。魏孺人笑之。孺人每令婢倚几旁饭，即饭，目眶冉冉动，孺人又指予以为笑。回思是时，奄忽便已十年。吁，可悲也已！《震川文集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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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译文】这个婢女，是妻子魏孺人的陪嫁丫环。死于嘉靖十六年五月四日，葬在土山之上。侍奉我没能终结，这是我的命运啊！寒花陪嫁到我家时，年仅十岁，两个环形发髻低垂着，拖一条深绿色的布裙。一天寒冷天气，寒花烧火煮荸荠，并将已煮熟的荸荠削好，盛满一个小瓦盆。我从外面兀自进屋，拿起来就吃；寒花立即端开，不再给我多吃。妻子就笑她这种滑稽样子。妻子经常叫寒花紧靠着我们俩的小矮桌吃饭，她吃饭时，明亮的眸子慢慢地转动着，楚楚动人。妻又笑着举手指给我看，觉得煞是可爱。回想当时情景历历在目，一晃十年已逝。唉，人生凄怆啊！【简析】归有光二十二岁时，娶妻魏氏，十岁的寒花作为陪侍的婢女到归家。五年后，魏氏殁。又过四年，寒花也离世。这篇悼文是安葬寒花时的记事，作者通过对她的追忆，表达了对亡妻和寒花的思念。平淡朴素的回忆中，蕴含深厚的人情。第一段点明寒花的身份、去世的时间和安葬之地。“魏孺人媵也”引出了爱妻，情感一下升发到强烈的悲思。“命也夫”既悼妻妾红颜薄命，又悼自己人生多舛。第二段选取刻骨铭心的三个细节，追思寒花三事和孺人两笑。先写寒花十岁时双鬟形象、深绿颜色是深隽在作者内心的美好印象。再写吃荸荠时“予入自外，取食之，婢持去不与”。正值天气寒冷，进门便取热气腾腾的荸荠，本是惬意之事，寒花却端走了盆子不让他吃，引得魏孺人哑然失笑。笑其丈夫尴尬，笑其寒花顽劣，一笑而家庭和乐。后写寒花吃饭时“目眶冉冉动”，两个眼珠子忽闪忽闪转动，稚气的神态让娇憨的妻子笑意盈盈，不由地依偎在我身旁，刻意指点一番。寒花的形态神态和妻子的慈爱善良，宛若在即。第三段对世事沧桑，浮生若梦的感慨。转瞬十个春秋，爱妻病故，娇妾早夭，人去楼空，往日的幸福甜蜜遂成幻梦。一声长叹，凝结成无尽的哽咽。